亞倫.瑞奇曼是個大噴桶 (Alan Richman is a Douchebag)
一直以來,廚師、作家、食評、公關人員以及新聞界的共生体系就好似一灘渾水,互動的基礎像是建立在是非界限被"不能說的祕密"刻意模糊的倫理流沙上面。情形大約就像一個低級笑話所形容的無窮迴圈:我們上遍彼此的姐妹,人人心照不宣。
紐約時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試圖在這場充滿了驕奢、浮誇、貪婪、饕餮的轟趴中出淤泥而不染。讓旗下的食評靠著假身分、假髮以及其他偽裝功夫盡可能保持低調不被識破。當然那並不總能如願,任何一個胸懷四星壯志(becco:NYT 最高評級,目前有七家)的餐廳,都會在員工裡埋伏一兩位眼尖到能夠從滿室人群中認出 Frank Bruni 或者 Sam Sifton (becco:NYT前後任首席食評)。但這樣的努力究竟(對餐廳評等)有多少幫助,其實頗值得玩味。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餐廳)真正"搞定"過任何一位紐約時報的全職評論人員,成功地靠甜頭、特殊管道、內線消息或者其他好處而影響評論結果,這不得不令人想給時報按個讚。據我所知,對這些評論員特別"關照"其實是滿冒險的,有時甚至可能適得其反。在現場認出時報派來的那傢伙,頂多只是讓你加倍小心,避免喇塞,卻不會給你什麼真正的優勢。至於那些"敢玩"的廚子呢,如果他們真的要多派點好康給評論員,也會做得小心翼翼,並且不著痕跡地讓評論員週圍那幾桌雨露均霑。匿名評論制度無法100%確保評論不受特殊待遇左右,但至少多了一層防護,像道德的雨衣或核生化防護裝備,讓他們在這碗充滿了免費飲食、体液(becco按:應該指的是唾液而已吧,我猜…)以及腐敗中的道德規範的老火靚湯裡泅泳時,免於受到汙染。 (Becco警語:因為尊重原著,所以有時稱"時報",但這裡指的是紐約時報,不是其他的,不過我想這誰都看得出來就是)
美食記者的天職乃是提供讀者們雋永、有娛樂價值的文章,最好還帶點人文素養或溫馨故事,佐以值得引用的名言佳句(becco:這標準真是比天還高,美國不愧是先進國家柳)。更重要的是,他們想要並且需要與眾不同的觀點或切入點,以有別於其他飲食作家或食評。他們尤其喜歡尚未被網路或者美食部落客捷足先登的題材。平心而論,這點實在是有夠困難。那些以專門以寫吃喝為業的人們,很痛苦地明白語言文字的限制。要形容一塊慢火烤成的五花肉,能用的形容不過就那麼幾種,很快的你就會用完一輪,然後發現自己不得不重覆使用像是"腴美(unctuous)"這種字眼。試著描寫一盤沙拉,就像是十歲小孩在寫閣樓雜誌的讀者投書一樣。搜索枯腸之際,「爽脆」、「卡滋」、「微帶苦澀」和「滋味十足」這些字眼根本就像"poon"、"cooter"、"cooz" 以及"snatch" (becco:太難翻,自己查urban dictionary)一樣爛。更糟的是,就在你的編輯想要你在一週之後交出一篇"皇后區的民族風情"這種報導時,某個寂寞的美食阿宅很可能早已經有系統地將這個區每一條街上的店都吃遍,三訪五訪,且在部落格po文多年了。
可憐的廚師們也差不多的悲情。如今,在這個美麗(飲食)新世界裡,他們的工作還得包括盡可能的招安、腐化美食作家,不然就是與之妥協。對胸懷大志的廚師來說,照顧或者說豢養這些無冕王及其雜種手足---美食部落客---已經是種不可或缺的能耐了。只是做好菜,管理一間廚房並不夠,你還得要能夠識別那些有潛力傷害到你的傢伙,並且盡你所能地將在事前將他繳械。一篇留在人們記憶裡的壞評論很可能把這間餐廳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聲譽毀於一旦,令一切努力成績付諸東流永難修復。一個毒舌網評在餐廳剛起步時或許看起來沒什麼,但日子一久卻可能造成致命的傷害。
如果你在Grub street或Eater (Becco:紐約的兩大美食新聞網站)上的形象老是顯得荒誕、上不了檯面或者沒品味,那你的人氣恐怕也不就不保了---這點Jeffrey Chodorow 最清楚了 (http://en.wikipedia.org/wiki/Jeffrey_Chodorow )。事到如今,一個毒舌的專家會信心十足地暗示Chodorow 的餐廳絕對是爛透了---哪怕他根本還沒開張! 在一個把"超人氣"這種撲朔迷離且難以度量的東西當作(成功的)必備條件的行業裡,任何一個手上有鍵盤的人都可以是潛在的敵人。
但其實呢,與新聞界"交心"其實是一件相當簡單的事---至少傳統以來一向如此。一旦關係建立起來,你就再也不必費心去提醒他你的大恩大德。相信我,誰對他們好他們記得一清二楚。就像在耶誕節送一隻火雞給手腳不乾淨的條子,他們或許不會立刻或直接幫你,但可以試著不去找你麻煩。而你若是能夠成為記者或者網站站主的"好友",那就等於擁有一個強而有力的盟友了。除了能夠在事前替你吹捧造勢,他們還可以成為你的分身,在有人膽敢質疑你時為你護航。
每當一個新餐廳要開張,餐飲集團的公關人員、主廚、金主會坐下來討論一長串潛在的盟友與敵人的名單。大部份餐廳的名單其實大同小異,上面就是那些想要受邀加開幕前的試菜、試吃活動的人們。他們不會馬上去"評論"你的餐廳,嗯,你可以說這是一種避免瓜田李下的作法啦。
很少有人會想在下一次新餐廳開幕時發現,自己的名字竟不在公關公司那面帶笑容、拿著簽到簿的小姐手上的名單上,尤其如果那是間定位頂級、高檔的新作,或者有人氣名廚的加持。這背後的考量是這樣的:「ok,我是賭爛這間餐廳沒錯,但要是我太白目把他搞臭的話,下次他們可能就不會歡迎我惹,那要是下一次的餐廳真的很讚豈不虧大了!」或者是…「嗯,我真的很享受那種只要隨時一通電話就可以在x(某間當紅超人氣且超難訂位的餐廳)(becco:就像賣烤鴨的宋廚或是賣貴婦甜心棺材板的dazzling cafe)拿到位子的禮遇,我可不想搞丟這種特權!」
換作是我呢,坦白說,我得承認自己總不由自主地選擇成為這共犯結構的一員。即使我並沒有在寫"餐廳評論",甚至連替雜誌什麼的寫關於餐廳的種種都沒有,我的公信力還是一整個不足以提供讀者們所需要的真象,惶論完整的真象或任何類似的東西。
我老早就與這行業歃血為盟,我有一狗票廚師朋友。其他的呢,就算不熟,也是我所認同或在某種程度上尊敬到讓我無法對讀者,或任何一個圈外人,坦白以告其真貌的。在這行待了這些年,對廚房裡辛苦工作的人產生的強烈同理心已令我無法成為一個值得信賴的評論者。我和這世上許多主廚置身在同一個錯綜複雜的人際網路裡。我吃過一大堆特權飯。要是哪天我在Mario Batali 的餐廳廚房裡看到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像是拿動物作犧牲、邪惡的儀式、不衛生的舉動或什麼其他令人深深感到不蘇胡的事,我是一個字也不會寫的。
我在兩個陣營裡都待過。一度是渴望與媒体或部落客成為"好朋友"的廚師,又一變成為一個歪曲、懂得妥協的作家,因為利益與角色的衝突而無法真正為讀者所信賴。
嗯,話說回來,不管我的過去有多麼不堪,我倒從來沒有對飲食作家、食評或者是媒体鞠躬哈腰,哪怕是那種鶴立雞群、能寫出完美句子、對餐廳有桌越品味、集數十年經驗及敏銳味蕾於一身的頂尖高手。嗯,扯遠了,回到正題吧。
我說啊,Alan Richman 是個不折不扣的噴桶。
(大約就翻到這裡,剩下一大半是講AB和GQ雜誌的餐飲專欄作家Alan Richman之間的口水戰,牽涉到AB揶喻AR然後AR跑去寫了一篇Les Halle餐廳的負評以為報復,而且AR自己也公開認了他寫作動機的確如此。只能說,美國人真的好"直來直往"啊,anyway,有興趣的人可以去google)
16 則留言:
哈哈,你不在的這幾年台灣食評界倒是起了不少變化,甚至腐化呢。
呵呵,只是覺得文章不錯,翻來分享一下。台灣的情況我完全不清楚。但如果我還在台灣,大概只會讓情況更糟吧,這點自知之明我是有的。
我覺得會更有趣一點,要說更糟的話太自虐了。
這幾年因為有一些新興店靠網路行銷打出一片天,所以網路食評界的權力生態變的很快.........有興趣的話我再說給您聽聽吧。
興趣當然有啊,你看不出這篇是貼來釣魚的嗎…呵
好吧,我多少有耳聞一些。也有一些自己的感想,但是我人不在台灣,所以不是那麼方便指東道西,每個地方都有其困境與限制,而大家都是人,都得"吃飯"。
我覺得AB這篇寫的很寫實,至少把人心寫的合乎情理,看似刻薄但其實是很有同理心的。後面還沒翻出來的部份講的是他自己為什麼不能寫食評或介紹餐廳,其中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他和這行業已經太過緊密,情感上已經做不來了。
有空再翻。
呵呵, 我剛好讀過. 感想是 - AB 是個超級憤青!
當然, 他虧 Alan Richman 這段我還是同意的. Richman 跟 Mariani 兩個食評我基本上不是特別相信 - 參考, 笑笑就好. 要幹這行, 人品還是得檢點下.
不過 AB 自己也是很奇怪. 我記得他裡面還講到 Alinea - 阿該筆者跟去 El Bulli 的 AB 是同個人嗎? 怎麼整個價值觀大改變? 不僅讓人聯想, 是不是他在 Alinea 被虧待了?
他絕對是!
尤其你提到那篇講到 Alinea 的"It's not you, it's me",我其實很有意見。
當然作為一位有名的廚師(不是名廚)然後又是暢銷作家、旅遊美食節目主持人,你可以大聲嚷嚷說我受夠了七八甚至十四道菜的套餐,但那是你啊,不是每個人去到El bulli會有Ferran Adria來坐檯的,對大部份的讀者來說,那樣的餐是他在特殊節日才會享用的,你跑去人家桌邊說只要給我一隻多汁的烤雞就是最棒的,會不會太白目了一點。(當然他說了It is me, not you啦)
這其實讓我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我覺得所謂的飲食作家或食評其實也是要看他年份,我會覺得,如果你已經老了、油條了、見多識廣了,那固然你的經驗閱歷與日俱增,但反之,你也很難再被感動或者感受不好那種新鮮感與快樂,這樣寫出來的東西傳達給讀者的,真的算好嗎?真的貼近讀者那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或渴望嗎?
不要說什麼境界變了,見山不是山或有是山的話,卑之無甚高論,簡單講人的口味受刺激多了、久了總多少會被saturate,也就自然會開始傾向簡單清爽素樸的東西,就像廚師在灶腳忙了一天回家只想吃碗湯麵一樣。但讀者可沒有這種把米其林當餐車吃的福份啊。如果因為這樣一再去強調一些頗為極端的口味,我認為其實有點"失職",畢竟你想歸真,大部份人還未必想返樸,但這樣不斷的強調某些特定價值或情調,加上影響力,其實無型中縮限了讀者能夠体驗的可能。
扯遠了,我覺得AB可能真的不喜歡 Alinea,他這人和Alinea的調性恐怕不那麼合,那是他真實的感受,很ok。我覺得好是好在他寫在那樣的書裡,而不是評論文章,評論至少要能清楚的曲別我自己喜不喜歡和我認為好不好這兩碼事。
就這點而言Alan Richman真的很不可取。還有douchebag到底要怎麼翻比較好有誰可以教教我嗎?
The Sopranos裡面是翻成草包
是哦,我最早也是翻草包,但查了一下好像說是裝髒東西的容器,想說人家是美食家,一定吃了不少,所以才改成噴桶的…
剛剛寫一堆居然被洗掉. 蝦餃! Anyway, 有關 AB, 等我考完再慢慢來攪屎.
翻譯部分. Douchebag 就是 asshole 拉, 形容一個人很臭屁表現的很賤很欠揍, 並沒有虛有其表而外強中乾的意思, 所以草包可能不是很恰當. 噴桶在我的理解是指廢物 (但是我國二就離開台灣, 所以有可能誤解該辭的精髓..). 要我會翻混蛋, 機車/基掰.
Rich,
不管,重打啦! 我要看你說什麼有趣的八卦!
Douchebag真的愈來愈複雜了,你的講法和我從urban dictionary 查到的意思類似。另一方面wikipedia有一個解釋是說他是某種清潔用的醫療用具,但我問了一位醫生他也說不上那是啥。噴桶是台語啦,裝餿水的,當兵時又有人稱廚餘桶(但部隊裡的稱槽比較恰當),那是我最恐怖的記憶之一…
哈哈, 醫生當然不好跟你解釋阿. 但是... douchebag 實際是幹嘛用的我在這邊能講嗎 (需要和諧嗎)?
我知道那幹嘛的。我問的醫生是精神科的,所以不熟啦…
只是照那東西的字面翻還是太怪。
找到了一個 interview video.
http://vimeo.com/2578574
Grant Achatz 把我的想法講的很清楚.
相關資訊
http://www.seriouseats.com/2008/09/anthony-bourdain-marco-pierre-white-michael-ruhlman-star-chefs-panel.html
http://www.youtube.com/watch?v=fO5LH7zGaMw&feature=channel_video_title
我尊重個人意見, 也認為喜好會改變. 但在短短幾個月裡面 360 度改變, 感覺是為了效果. 不然就是見人說人話...
前文修正
1. Interview 短片, pertinent part 由 10:30 開始
2. 180 度
Rich,
非常感謝你貼的東西,我都看完了,有點不知道要說什麼。
AB和PMW的對談裡還有很多地方與他自己的書抵觸的,例如他曾經批評那些期待主廚親自待在廚房裡的人不切實際(我記得他是說you can't expect Emril Lagasse to say "bamm" at your table, it's ridiculous 之類的),然後現在他卻又附合White的批評。我同意你說的,Grant的猜測很可能最接近實情。
White 對弟子GR的批評,說他belittle his staff真是令我瞠目結舌,當然兩人之間有很nasty的恩怨沒錯,但說"he made himself into tears"這種話真的太扯。
不只是對Ell Bulli, 他這些批評同樣和他對David Chang 的讚賞不相容,唉
我剛發現,根本就是在這一篇裡面,他就批評Alan Richman對於"如果你付200美元吃一餐,當然有資格要看到餐廳主廚在廚房裡,否則餐廳至少要貼告告示說本餐廳主廚今天不在,您的晚餐是由sous chef XXX製作的" 是cheap populist…
那篇文章裡後面也提到了Mariani和其他美國食評的有趣嘴臉…只能說,大家(包括AB本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凡夫俗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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